丹麦儿童和青年专业剧院经验、理念及主张

发布者:舞台美术系发布时间:2014-09-20浏览次数:5139

    当今世界,几乎所有的联合国成员国,都签署了《联合国公约》中关于儿童权利的第30和31项条款。这两项条款特别强调,每位儿童均有权体验适合他们年龄的艺术活动,其中当然包括了戏剧。
    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童年,都记得游戏、玩耍、友谊、创意以及肯定的回应所带给我们的快乐。我们一直都具有创新精神,这种精神或许表现为带头玩游戏,或许是跟一群孩子一道故意歪曲现实,创造各种奇特的世界来反映我们的经历和想象。当然,这种创新精神都建立在可靠的文化、社会和家庭背景的基础上。而这就是戏剧——扭曲现实,以唤醒人们对现实的思考。这是一种有用和必需必要的艺术形式,对儿童来说也不例外,而且世界各地都是如此。
    戏剧有助于打破社会、政治和文化藩篱,并架起新的桥梁。对于儿童和青年来说,戏剧主要是一种艺术形式,而不是教育或养育的手段。但是,良好的戏剧体验可以给观者带来新的领悟,加强他们对周遭世界的看法。从这个角度来说,戏剧对于儿童和青年一定会起到教育教学等方面的作用。
下面是引自我同事的一段话:
    “文化生活的哪些方面更值得人们关注呢?所有可以反映人们正在做的事情以及做事环境的内容都值得关注。我觉得现在应该问一问:我们共同的计划是什么?我们应该一起做什么呢?过去10年来,人们过多关注了物质主义、税收减免以及个人成功。然而,当今社会亟需的是共同的精神和政治变革。因此,人们应该更多地关注自己在共同计划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所起的作用。有一个选择就是一起观看优秀的戏剧,或者一起阅读可以带来质疑的书籍,从这些活动中挖掘出比我们通常参与的活动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丹麦,我们所称的现代儿童戏剧始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它是从当时的反独裁群体及趋势中涌现出来的。从那之后,这种戏剧形式便在丹麦的戏剧版图上占据了稳固的地位。这种地位不是别人拱手相送的,而是通过多年打拼争取来的。
在上世纪70和80年代初,丹麦的儿童戏剧以政治题材为主,而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的戏剧则突出了艺术表现。世界在变化,我们也随之变化,永远有新的故事需要讲述——儿童与戏剧之间的交集就是我们新的目标。
    早期的很多剧院在开展艺术活动时,都有公开声明的政治目的,因此不少表演具有煽动性。当然,这些表演也是有议题的,主要探索那些对于年轻人来说十分重要的社会问题,如:学校制度、军队和职业军人的精神、性教育、帝国主义、酗酒问题、和儿童权利等。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随着欧洲政局的变化,很多上述问题都从儿童戏剧团体的节目单上消失了,我们开始看到更多唯美主义的表演,而且主题也从社会政治议题转向了更为哲理性的问题,还出现了对童话故事新的解读以及各种新的观众互动形式。
    2009年,随着种族暴力的升级和政治右倾化趋势,戏剧似乎又开始转向政治议题。不过,这次的表现形式更为复杂,对问题的处理也少了一些片面化。有些戏剧还尝试新的思路,比如将少数民族融入进来,力求积极地利用戏剧艺术来改善某些地区的社会形势。
    丹麦是一个小国,国土面积4.2万平方公里,人口约550万,仅为中国的0.5%。然而,我们有120多个专为儿童和青年演出的独立戏剧团体。一般来说,丹麦每个儿童每两年就可以观看一场儿童戏剧表演。
    大约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左右的丹麦戏剧团体由市政当局或国家全额资助,几乎没有依靠私人赞助的。大多数戏剧团体实际上是巡回演出公司,它们在学校上课期间去学校、幼儿园和图书馆表演节目。所有为儿童表演的戏剧都是免费的,每个学校直接从特定的戏剧团体购买各种演出。公共图书馆还在假期和周末为家庭安排儿童剧院的演出,这些演出通常也通常是免费观看的。丹麦政府会补贴50%的费用给那些为公共机构所作的演出,这一补贴政策对戏剧在儿童和青年中的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
    大多数戏剧团体都是单个的独立实体,有着自己的艺术家、行政和技术人员等。通常来说,一个新的作品或是大家的共同创意,或是请剧作家为某个题材专门撰写。从剧本创意到搬上舞台无需周折,一般也不存在审批障碍。戏剧团体自行制作宣传资料,与合适的推广机构联系,以便更好地卖掉作品。作品可以直接进入大约5000个剧院及场馆演出,包括体育馆、社区活动中心等。
    在过去的30、40三四十年里,丹麦在发展儿童和青年戏剧制作上形成了特定的做法,我们称之为“视平线剧院”(Eyelevel Theatre)。以下的引语描述了我们的一个成员剧院——Teater 2000的工作,可以说非常准确地总结了丹麦“视平线”概念的双重含义:
    我们认为,儿童有权享受最高质量的戏剧表演。作为成人,我们有必要分享我们对生命与死亡的看法,要给儿童提供有益身心健康的故事,而非糟粕,并且这些故事都是可以为他们所理解的。这些戏剧要能引起儿童的兴趣和惊讶,要让他们跟着舞台上看到的人物一同欢笑、一同哭泣,而这些人物就在他们眼前。我们希望创作一些布景简单但能突出表演的演出,我们每次演出会限制观众数量。每个孩子在演出过程中和演出结束后都会感觉到:如果我没来,这个演出就会不一样了。
    可见,视平线概念是在哲理和有形这两个水平上运行的概念。
    丹麦的儿童戏剧是要在表演者与观众之间建立起对话。这种对话不一定是在演出中进行的具体对话,但一定是艺术家努力在儿童与成人之间建立的哲理性聚会场所,以便他们分享经验、相互学习,在共同关心的故事和问题上达成一致看法。有形的聚会场所通常根本就不在剧院,而是在儿童每天生活的环境中,如:体操馆、图书馆、教室、文化中心或幼儿园。
    因此,演出的布景必须便于移动,从技术需求的角度看也是可以在上述场所实现的。这就意味着,在实际的演出中,演员很少在抬升的舞台上表演。他们更喜欢在平地上,直接面对少量而非大批观众,这样他们就能看得见观众并与他们沟通。
    我个人特别喜欢下面这句话,那是一个7岁的孩子在第五排座位上看完一场儿童剧院的演出之后说的:“这是演给我看的。这就是我以前一直想看但从没看过的。”这或许就是我们能做的最好的工作了吧。
    针对儿童观众的戏剧不应涉及危险题材。但是,我们在处理微妙或困难题材时,必须本着关爱、尊重和团结儿童的原则。
    在此,我想举出两个例子,看看它们是如何向丹麦观众呈现某些困难和有争议性的问题的。
    上世纪90年代早期,Artibus公司制作了一部相当著名的剧作,是关于虐待儿童的,剧名叫作《第四诫》(The 4th Commandment)。该剧讲述了一个生长在家暴环境中的孩子的故事,题材涉及养育与虐待之间的边缘区域。其中,孩子有这样一句台词:“他怎么能一边把我打得那么疼,一边指望我不哭呢?”观众看到了那个孩子感伤而怪异的一幕幕,场景非常真实,甚至有点恐怖。那部剧甚至没有安排一个美满的结局,所以许多成人觉得它对于儿童观众来说太残忍了。可是,几乎每场演出结束后,都至少会有一位年轻观众走上台来,感谢Artibus公司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抱有怀有这种担心和恐惧的人。
    2002年,Limfjordsteatret和Lampe共同制作了一部给幼儿看的木偶剧,名叫《天堂里的白面包》,讲述了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的故事。在丹麦,每年有4000名儿童失去父亲或母亲。木偶剧讲述了主人公和他最好的朋友试图发现人们死后去了哪里,而他们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有一次偷听到两个孩子在一场葬礼之后的讨论。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说,“他们说她去了天堂,但我明明看见他们把她放进了地里……”尽管该剧的主题关乎死亡,但内容却很幽默,因而受到剧评家和观众的一致好评。
    当然,丹麦儿童和青年戏剧中针对社会与心理问题的还有很多,上面只列举了其中两例。但是,需要强调的是,如果这类表演本着对观众负责的原则上演,那么它们或许可以在儿童和成人之间搭建起对话与理解的新平台,填补我们在儿童成长和教育中所缺失的对话空间。当然,为幼儿制作的剧目也要解决好相应年龄段的不同主题,如:家庭、日常生活、友谊等。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挑战,随着年龄的增长,视角也越来越广。
    以下我要介绍的是丹麦儿童和青年戏剧中的一些支持性机制:
    1、艺术节
    120多家专业儿童戏剧团体中的大多数,都会在丹麦著名的春天艺术节(四月节)上展示它们的节目。春天艺术节是世界上同类艺术节中规模最大的,每年四月举办,持续一周,一般总会有150多个不同的为儿童表演的节目以及总数超过600个的展示活动。艺术节由文化部和主办城市共同资助。
    艺术节由丹麦戏剧中心(Teatercentrum)创办,每年都在丹麦不同的地区举行。该艺术节不仅是重要的文化活动,也是全国各地的教师、图书管理员、市政和地区文化部门的工作者以及其他剧院组织者聚会的场所。他们是儿童戏剧的主要买家,因此会来参加艺术节。艺术节结束后,买家们便私下单独与他们想要的团体联系,就新的计划和巡演日程达成一致,有时需提前两年安排好日程。
    戏剧中心和ASSITEJ(青年观众表演艺术国际组织)丹麦分部,会组织各种研讨活动和相关会议。在戏剧中心和ASSITEJ丹麦分部的努力下,该艺术节越来越日益成为一个国际聚会场所,已有超过25个国家的百余位国际嘉宾前来参展,最终使大量的丹麦儿童戏剧传播到世界各地。2000年到2012年间,就有40多个丹麦儿童剧院在45个以上的国家进行了80多台演出,每天平均有2场演出在丹麦以外的地方上演。
    在艺术节上,我们经常举办所谓的平台会议,使丹麦戏剧工作者可以与国际嘉宾进行各种非正式讨论。除了这些平台会议,艺术节还成为世界各地的戏剧践行者们聚会的场所。
(艺术节网址:www.info.aprilfestival.dk  戏剧中心网址: Teatercentrum –www.teatercentrum.dk))
    2、杂志手册
    除了一年一度的艺术节,戏剧中心还专门出版和发行儿童戏剧方面的资料。
    Teateravisen: 这是一本电子杂志,内容是关于儿童和年轻人的专业戏剧与舞蹈。该杂志的费用全部由政府支付承担,不刊登广告(剧院广告除外)。杂志的发行对象为学校、图书馆、市政府、剧院和个人。(网址:www.teateravisen.dk)
红色手册(Den rode Brochure):这是一本年度目录,用于宣传和推广各专业儿童戏剧团体及其演出。目录免费发往各个学校、图书馆、幼儿园、市政机关和剧院。(网址:www.teatercentrum.dk)
    3、奥舍德戏剧中心(Odsherred Theatre Centre)
    丹麦表演艺术发展中心——奥舍德戏剧学校是丹麦文化部资助的机构。该机构的主要任务是,为所有专业的表演艺术与舞蹈团体提供发展和教育的机会,并特别关注专业的儿童和青年剧院。发展中心位于乡村,距离哥本哈根数小时车程,提供膳宿。(网址:www.otskole.dk)
    4、剧作家的绿屋(Dramatikervæksthus)
    丹麦儿童戏剧组织(BTS),于10年前发起了剧作家的绿屋项目。绿屋由艺术委员会和其他赞助者资助。
    绿屋的建立旨在给向有意从事专业儿童和青年剧院剧本撰写的人带来提供机会,以便他们施展才华,与戏剧界人士结识并建立起关系网,为他们今后在这一领域的职业生涯提供支持。(网址:www.dvhus.dk)
    5、国际合作交流
     自1983年重组以来,ASSITEJ丹麦分部已经发展成一个由55个专业剧院构成的组织,这些剧院专为儿童和青少年制作演出。
    分部的主要任务是,不论是否存在政治和文化差异,都致力于建立国际联系,并在理解的基础上共事。因此,他们常常敢于乐于和各个国家与地区通力合作。国际合作的要旨关乎艺术对话以及文化和专业交流,关键还要认识到,很多国际项目与合作的开始,其实可以追溯到人们在国际艺术节上相识,发现共同的兴趣,并且可以帮助对方在儿童戏剧领域中发展。
    我们参与过的两个项目都源自一次研讨会,那是2003年8月在CaraVanen举办的第一届丹麦国际双年展上召开的。研讨会的主题是战争和危机地区儿童的文化权利,ASSITEJ丹麦分部除了邀请丹麦人参加,还邀请了来自巴勒斯坦、卢旺达和塞黑的演讲嘉宾,各国嘉宾都在讨论儿童和青年戏剧领域内的相互理解和未来合作。
    这次特别的会议取得了丰硕的成果:ASSITEJ丹麦分部自此与塞黑和中东地区建立起联系,开始了新的国际合作项目。巴尔干地区的项目主要是联合制作一场青年剧院的演出,并于2005年10月在贝尔格莱德上演。由于之前几乎没有关于这类主题的作品供青少年观看,因此这次演出填补了空白,成为塞黑青少年的保留节目。
    这场演出根据塞黑的社会现实改编而成,由丹麦人导演,演员都是塞黑人,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演出。彩排一半在哥本哈根,一半在贝尔格莱德进行,后来又在巴尔干地区巡演。在贝尔格莱德制作该作品期间,ASSITEJ丹麦分部与丹麦剧作家绿屋还安排了一次国际会议,讨论为儿童和青年撰写新剧的重要性。
    目前正在开展的一项新合作是由丹麦和土耳其等国共同制作作品。中东是另一个我们有过合作的政治冲突地区,而我们的合作源于2003年的CaraVan研讨会以及丹麦儿童剧院对塞黑的访问。我们在该地区的新近项目是由ASSITEJ瑞典分部、丹麦分部以及约旦分部组织的,项目参加者来自丹麦、挪威、瑞典、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
     该项目计划邀请来自中东地区和北欧五国的代表在中东举行会议,然后在丹麦和瑞典举办工作坊、研讨会,最后在约旦举办一个更大规模的工作坊和艺术节。
    就国际合作而言,最为成功的一次是在圣彼得堡建市300周年时举办的儿童戏剧节。这次大规模艺术节由来自丹麦、瑞典、冰岛、芬兰、挪威、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和俄罗斯的专业戏剧团体参加。艺术节还召开了会议,探讨如何让俄罗斯儿童参与到戏剧创作的创造性思维中。
    以下是引自演员兼导演Lotte Faarup的话的陈述:
    为什么要为儿童表演戏剧?表演什么故事?这对儿童来说重要吗?这对成人来说重要吗?我希望从这些孩子身上得到什么?我的事业是什么?
    我们的经验和所处的现实不同,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也不尽相同。丹麦儿童戏剧的发展经历了好几个时期,前期主要体现在政治方面,后期则突出了艺术表现。
    我认为,从当前来看,之所以要为儿童表演戏剧,最重要的原因是要寻找一种建立在戏剧与儿童对话基础上的社区氛围。对话可以意味着很多东西,如果我们继续把艺术体验作为对话的基础,就会产生各种形式的对话。但是,对话一定是双方在彼此观察和聆听的基础上进行的交流。我们要一起行动。
    在我看来,如今的成人总是要求越来越多的自由来满足自我需求,而这些需求也会成为我们的孩子的需求。
    我们不希望自己的活动受到限制。作为个人,我们能走多远呢?如果需要付出代价,我们还愿意去帮助他人吗?我们真的只想独处吗?这就是我们应该教给孩子的吗?
我非常希望将戏剧方面的艺术抱负与社会责任结合起来。我坚信,戏剧可以让我们彼此需要、相互融合。
    我希望对那些不太去剧院的儿童和青年发表演讲。我希望戏剧能够进入我们的现实生活。不要限制对话的具体内容,也不要轻视艺术工作,而要利用艺术,在公民、态度、偏见、文化和经验之间建立纽带。
    现在,是时候寻找另一种娱乐形式了,这样人们就不用再把精力和财力无休止地花在那些没有担当、既不惬意也无意义的娱乐活动上。
    儿童剧院应该成为我们相聚的场所,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体验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找到共同完成事情的感受。当然,我们情愿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去捍卫我们认为不言自明的事情。我们也会为坚持不懈地回答那些同样的问题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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